《洛基启示录》BY：【英】Joanna M Harris
尤里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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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课 毒液
我有没有提过我讨厌蛇。
——《洛卡布雷那》
于是随着这悲惨故事的展开，您谦卑的鄙人我变得愈发谦卑低下。他被拖到下界，来到河流大锅之下。此处正是梦之河的源头，位于混沌界的边境：一片半是清醒半是幻梦的蛮荒之地。
那里的梦之泉是它最纯粹的形态：变幻不定，转瞬即逝。地下深处有一个散发硫磺恶臭的狭窄山口，污秽的蒸汽不断从中喷涌到三块岩石上，它们的形状大小形似一把极为不舒服的躺椅，而我就被锁于其上，周身的如尼咒文使我不得变形逃脱。
奥丁亲自检查束缚我的锁链。它们相当牢固。他用独眼盯着我，说：“我很抱歉事情变成这样。”
“一等我恢复自由，哥哥，”我说，“我保证会给你打招呼的。这是我能为你做到的最起码的事了，你不觉得吗？在你如此待我之后？”
海姆达尔露齿一笑。那口金牙像一串彩灯，照亮了整个山洞。我暗自发誓如果密弥尔所言不虚，我的确会在战场上和金灿灿先生相遇的话，一定要集齐那些金牙给自己做条项链。
“你会在这里一直烂到世界末日。”他说。
我骂了些脏话。但从某种意义上看，海姆达尔说得没错。只是世界末日并不像他们所想的那般遥远。
我过去的朋友们一个接一个来为鄙人的棺材钉上最后的钉子。博拉基弹了一首小曲；伊瞳亲吻我的前额；芙蕾雅狠狠地瞪了我几眼，说我这是活该；弗雷和涅尔德仅仅只是摇了摇头；提尔用仅存的那只手拍了拍我；托尔显得很尴尬——他的确应该如此，我过去曾为他做了那么多——他说：
“我很抱歉。你玩得太过火了。”
真可爱。好一句墓志铭。
最后只剩下斯卡蒂一人。她极安静地站在我身边，带着强烈的好奇望着我。在狩猎我的期间她留长了头发，那头长发像海水的泡沫般苍白，衬托着那张像贪婪的貂一样可爱的脸。
她就这样站了很久，令我烦躁不安。她想干什么？其他人都走了。她打算将之前对我的威胁付诸实际，趁我无力自保时杀了我吗？
她一定察觉到了我的不安。她笑了。
“我们再差一步就圆满了。”她说。
我不喜欢这话里的意思。也不喜欢她握在手里的那样东西。她一直把它藏在我的视野之外，但现在她以可怕的从容将它举到我的眼前。
“我给你带来了点小东西。”她说。
“一条蛇？我要的明明是点心。”我说，“不过这份好意我还是心领了。”
斯卡蒂又露出那种笑容。一股寒意顺着我的脊背而下，一直传到身上的每根毛发。“这可不是什么寻常的蛇。”她说，“这是条嘶嘶地吐着芯子的眼镜蛇。它喜欢朝敌人喷毒液。毒液不会伤害完好无损的皮肤。但如果滴进了受害人的眼里——你一定知道那有多痛。”
我不太喜欢事情的走向。我说：“你要干什么？”
她又笑了。“你会喜欢的。我要把它放在这儿。”她指了指一块位于我的脸正上方的岩石。“你也许最好在我放下它的时候老实点。它有点神经质。”
“听着，斯卡蒂......”我刚开口就意识到求饶只会让她更满意。无论我求饶与否都不会改变她要做的事情，但我至少可以破坏她的兴头。
于是我把嘴闭得紧紧的，一言不发，努力不去看那条蛇。蛇有两大类：要么迟缓到恶心死人，要么迅速到吓死人。这条属于后者。当斯卡蒂把它钉到岩石上时，它在她的手中不断扭动，嘶嘶作响。我希望它会咬她，但它没有。我猜它一定本能地知道如果自己这么做了的话下场会更惨。
我看着这条被钉在岩石上的蛇。它正对着我的眼睛。我能看见它正盯着我，身体不断抽搐扭曲。它的下颚因坚决的恨意而收缩，看上去既恶毒又似乎愚蠢到足以将我视为造成它窘境的罪魁祸首。
我尽可能一动不动地躺在岩石上，屏住呼吸。我知道就算是一点声音、一点动作都足以引发攻击。
斯卡蒂捡起一把石子。
一颗石子被砰地扔到岩石上，正好砸到激动的蛇身上。
她说：“你们认识彼此后会有很多乐趣的。”
蛇的速度快到我来不及反应。一大滴毒液滴到我的脸上。一时间并没有感到疼痛。
然后感觉就来了。
我开始尖叫。
痛苦持续了很久。我目不能视，口不能言，皮肤灼烧，在锁链间抽搐扭动。
蛇也是一样，不断喷出毒液。一道极端苦痛的红幕笼罩住了一切。我想如果不是因为被捆在石头上，我也许已经亲手挖出自己的双眼了。
不，别试图想象。只要想想您谦卑的鄙人。好吧，我的确做了一些就道德层面而言不妥的事情。但我真的该受这样的罪吗？
当眼前的红色幕布开始消失，我终于又能说话的时候，我重拾之前否决的求饶选项。自尊心已经烟消云散，耻辱感也不复存在。
“求你了！求你了！把蛇拿走！”
但求饶没有任何效果。尖叫着向奥丁寻求帮助也一样。试图扭过脸去，尽力弯腰离蛇远些也都是徒劳。只是我一动或是抬高声音，那只邪恶的生物就会再次攻击，而一等它攻击，我就会尖叫着扭动......
“求你了！不要留下我！求你了！我的眼睛！”
在我身后，我能听到斯卡蒂的笑声逐渐远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