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溺亡

不常上
被夹了一串,懒得查了,有想看的宝 再补

《洛基启示录》BY:【英】Joanna M Harris

尤里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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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课 审判


先跑路,后说话。

——《洛卡布雷那》


       结果证明我的直觉再一次料中了。等宿醉感减轻,理性之光重新点亮,鄙人已经被阿斯加德所有人一致宣判有罪,不单造成了巴尔德之死,还成了所有能想象到的罪行的罪魁祸首。

       每个人都再次想起了我曾对他们造成的冒犯——除了西格恩,当然了,她永远不会相信我有什么问题,以及伊瞳,她永远不会相信任何人有任何问题。

       其余人则弥补了这两个人的反对意见。斯卡蒂格外恶毒,要求立刻就让我血溅当场,海姆达尔兴高采烈地提醒其他人说他从没信任过我,如果他们打从一开始就听他的话,我根本就永远不会被允许踏入阿斯加德半步。

       最后,他鼓起勇气向老家伙挑明。

    “你要怎么办?”他问,“洛基已经向我们所有人宣战了。你要等到他率领混沌大军进攻阿斯加德,还是说你会承认当初带他来就是个错误?”

       奥丁一声低吼。好吧,至少我想象他这么做了。我当然没有亲耳听到。但接下来的对话我听了很多,足以猜得八九不离十。再说,我对老家伙的了解比他估计的程度更深,我知道他迟早都不得不选择立场。

       就算猜中他会站哪边也没有奖品。不是说我在怪他——唔,不是特别怪他。如果他不判我有罪,其余人就会攻击他。此外,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除了能用共同的仇恨将他们团结起来之外。在那一刻,我知道老家伙对秩序的渴望远远大于对混沌的需求。

       于是,狩猎开始了。我当然清楚自己被捉住后会发生什么。九大世界任我躲藏,我还能用如尼魔法隐藏行踪,而且很擅长躲避追踪——但我只身一人,无亲无故,奥丁则有他的乌鸦,他的子民,他的密探和他的先知。

       他们搜遍九界寻找我的踪迹,追踪我穿过铁木树林;追踪我来到北境;在外城失去我的行踪;又在山中再次发现我的身形。我一直保持移动,藏匿自己的气息,一有机会就会变形。最终我找到了一个让自己几乎感觉到安全的地方,躲了起来,希望耗尽他们的怒火,直到这场危机化为无形。

       但诸神毫不留情。首先,他们向我下了最后通牒,将其用魔力潦草地写在空中:投降吧。我们手上有你的儿子。

       我从藏身之处发出冷笑。他们真的以为呃会因为如此原始的东西而屈服?他们本来就清楚我很难称得上是年度好爸爸。那两孩子几乎还没过青春期。我知道奥丁残忍无情,但他真的会仅仅因为孩子们和我流着同样的血就杀害他们吗?这很明显是陷阱。我不会上当的。

       然后鸟也来了。那两只杀千刀的臭鸟,追踪到了我的藏身之处,一个位于希恩达菲尔山的山洞。它们在上空盘旋,然后在附近的一块凸出的岩石上落脚。

       我考虑给它们来一发魔法攻击,但胡基和穆宁有奥丁的加护,我怀疑就算是我最厉害的招数也烧不了它们一根毛。

       于是我出洞见它们,首先确定它们没有其他同伴。

    “你们想要什么?”

       个头较大的那只鸟嘎嘎直叫。较小的那只似乎拼命想要说话,带着某种类似尴尬的情绪不停啄另一只。

    “蛋糕。”它用沙哑的声音说道,金色的双眼中闪烁着希翼的光。

    “没门。”我说,“他想要什么?”

       小的那只——也就是穆宁——拍打翅膀。“啊,啊。回来吧。”

    “什么,回去,然后往事一笔勾销?”我说,“不,我想我就待在这儿了。”

       穆宁又拍了拍翅膀。“啊,啊。”

       胡基加入到这场混乱中来,啄脚边的岩石,挥动翅膀,嘎嘎大叫。

    “洛基。阿斯加德有两个(嘎!)蛾子。”穆宁说。它很明显不太会发某些音。

    “两个儿子。没错。”我开始不耐烦了,“如果老家伙相信仅仅因为他手上掌握了两个人质我就会投降的话......”

    “啊,啊!”胡基又开始啄石头了。它啄得缓慢而有节奏,每一声之间都有一秒左右的间隔。

       嗒。嗒。

       两秒。

       嗒。三秒。它在计时。

       我暴躁地看向穆宁。“他在干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穆宁说:“牛俗。牛俗表。”

    “六十?六十秒?”我说,“六十秒之后呢?”

       但我已经明白了。鸟的语言能力可能的有问题的,但我对奥丁再了解不过了。永远不要忘记那老家伙跟我一样无情。他想要刺中我最脆弱的地方。而他对我也十分了解。

       胡基仍然在继续数数。二十秒。二十五秒。

    “等等。”我说,突然感到一阵凉意。

    “回来吧。”穆宁说。

       三十秒。嗒。嗒。每一次都像是一记锤击。我知道那老东西正通过这两只该死的鸟的眼睛观察我,试图预测我的想法,试图在计谋上胜我一筹。

    “我不会为了这点事投降的。”我说,“瓦力和纳尔弗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嗒。四十秒。嗒。

    “你知道你根本没有谈判的资本。”我边说边挤出一个无畏而傲慢的微笑,“那两个男孩属于西格恩,不属于我。杀了他们也无济于事。所以尽管下手吧,哥哥。别只敢说不敢做。让他们从痛苦中解脱吧。你才是有良心的大善人,我不是。所以——你觉得今天运气如何?赌一把,还是——”

       还没等我发出那个音节,鸟儿就双双振翼飞起。它们用翅膀发出热烈鼓掌般的声音,然后飞入冰蓝色的天空。那一刻,某个世界似乎永远终结了......

       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就是知道。

       问题是,他已经用感情和感觉腐化了我。当我尚处于纯粹而混沌的状态时,遇到这种事根本不会在乎,无论他杀死几个我的孩子。然而在这个世界,以这副形态,这般虚弱:孤立无援,被恐惧、负罪感和悔恨所折磨,饥寒交迫,窘困潦倒——全部违背我这种生物的天性,我生来没有这些感觉。

       老家伙无疑清楚这一点。就是他毒害了我。他知道怎么让我痛苦,觉得自己可以强迫我现身。

       他们到底指望我做什么?哭哭啼啼地回到阿斯加德,让他们把我推进火中?还是希望我宣战?要求赔偿?那都是战士可能会做出的行为。根据他们那扭曲的荣誉守则,这样做可能会为我赢得一些尊敬。

       但回答是不——事到如今已经太迟。奥丁已经报复了我。在此之前我真的相信他会下如此毒手吗?说真的,我不知道。我一直很明白他有能力做出那种事,但对象竟然是我?

       于是我继续躲藏,从希恩达菲尔的地下穿过下界。阿萨神族扩大了对我的搜索范围,派斯卡蒂在北境追踪;派澜用她的渔网细细搜查海洋;派涅尔德到江河中寻觅我的下落;日神苏尔和月神玛尼漫步于天穹搜索;洞底族则在地底寻找。每个人都万分警觉,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芙丽歌尤其不辞辛劳。就像在巴尔德死后从头到脚彻查每一根小草那样,她现在发动所有人找寻鄙人的下落。也有人谈价钱,但大多数家伙都很高兴能帮忙。我早已自知不受人欢迎,但却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居然会招致如此程度的深仇大恨。原本就卑微的我在包围圈渐渐收拢之时变得越发卑微了。

       说实话,我越来越害怕。所有人都与我为敌。我曾躲在北境的斯特龙德河谷之中的一座山上,从那里能看清楚方圆数里。山下有一道通往下界和外域的关口,类似十字路口,四面八方都有逃生之路。

       连续数月以来我都过着逃亡者的生活,隐姓埋名,节省魔力。我用草皮和木头搭了一座小屋,靠河里的鱼维生。严冬将至,我冷极了。我在夜里不敢睡觉,害怕他们通过梦境找到我。总之,我正如他们所希望的那样凄惨,然而对他们来说这还不够。他们想要我受更多的苦。

       我不知道他们最终是怎么找到我的。也许是通过梦境吧——我必须要睡觉。无论如何,他们来了,像饿狼扑食一样聚集在我的藏身之处。

       我太晚才发现他们的气息。一张由如尼光芒编织而成的网飞速收拢。海姆达尔扮作老鹰接近,斯卡蒂化为雪狼,叼着她那根如尼魔鞭;托尔身负奥尔尼尔,驾着他的战车;涅尔德乘一艘皮艇顺流而下;弗雷带着他的金猪;芙蕾雅披着她的猎鹰斗篷;伊瞳和博拉基乘马;当然还有骑着斯莱普尼尔手持冈格尼尔的奥丁,他现出真身,其神力在天空中浩荡招展,仿佛宣布胜利的旌旗。

       我已无路可逃。我变化为鱼,溜进河里。河水很深;也许我能藏身于河底石间,可河流是涅尔德的领地,他肯定用某种方法发现了我的痕迹。他伸手取下系在腰间的渔网,将其抛入水中。沉重的网向我当头盖下,就像命运。

       我就不向你赘述细枝末节了。简单来说,我英勇抵抗了,但这完全不足以形容那时的情形。那张网以极具约束力的如尼符文编织而成,很像是赫尔的绳索那种材质。我后来才知道赫尔本人也参与了它的制造,可能是想通过此事重新跻身于受欢迎者之列吧。又或者因为她对诸神的反感在对我的怨恨之前也显得黯然失色。不论如何,这张网甚至连我野火的形态都能困住,在企图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网却屡次失败之后,我挣扎着爬到岸上,裸/着/身/子,快冻僵了,浑身上下都在滴水。

    “逮到你了。”海姆达尔不快地说。

       我望向别处,没有说话。我不打算恳求他们开恩,反正求了也是白搭,而且我不想让海姆达尔从看我跪地求饶中获得满足。我反正努力坐直了,摆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态度。

    “我说现在就杀了他吧。”托尔说,“趁他还没再一次溜走。”

    “他不会溜走的。”斯卡蒂露出冰冷的微笑,“我们可以慢慢跟他玩。好好享受这次机会。”

    “我同意。”海姆达尔说,“他活该吃点特别的苦头。再说,芙丽歌想亲眼见证他被处决。”

       其余诸人似乎也倾向于赞同。博拉基想要争取些时间为即将到来的大日子谱写歌谣,芙蕾雅有一件新衣服想在处刑当天穿,所有人都在讨论我到底将以怎样的方法上路。

       只有伊瞳和老家伙一言不发。奥丁站在人群之外,手握斯莱普尼尔的缰绳。但伊瞳却过来在我身边坐下,我闻到了花香,看见她刚一坐下,附近的几片树丛就提前开了花。天气也更温暖了。

       她看着奥丁说:“你不能这样做。”海姆达尔冷哼一声。“为什么不能?”

    “因为他是我们的一员。”她说。

       好吧,首先这话就说错了,我想。我从来就不是你们的一员。我说:“给我哥痛快吧。别让博拉基弹他那把鲁特琴就成。”

       伊瞳望着奥丁。“你曾向他发誓不与他兵刃相见。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我可没发誓。”斯卡蒂说,“其他人也没。”

       海姆达尔附和道:“他必须死。让他活着实在太危险了。你们都听到先知是怎么说的。他会把我们出卖给苏尔特,以保住自己那条狗命。”

       这么说,奥丁把预言者之书透露给金灿灿先生了?我有什么理由要感到意外呢。实际上,老家伙可能跟除了我之外的每个人都讨论过了,喝多了酒窖里的藏品后就四处大肆辩论。结论:洛基,这个叛徒,先是以最残忍卑鄙的手段攻击众神,又将他们出卖给苏尔特将功赎罪。

       我还巴不得真是这样呢。

       我本应该当场告诉他们苏尔特不做交易。交易、谈判、停战协定、合约——苏尔特不来这一套。他对背叛者和其他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大海并不会分辨一颗砂子和另一颗沙子的差异。它将席卷一切,势不可当。

       但奥丁却似乎陷入沉思。语言就像名字一样是蕴含魔力的事物。话一旦出口,就无法轻松安全地收回了。此外我们都听到了那段预言,尽管奥丁对我与密弥尔头颅的对话尚不知情。我们二人早已知道我将迎来怎样的命运。我们谁也不希望如此——但当然这不是重点。

       我看向老家伙,向他引用了一段先知说过的话:

       熊熊燃烧的火船自东方而来,

       为它掌舵的正是洛基。

       冥府的死者重返人间,地狱的魔怪又获自由,

       恐惧和混沌与之同行。

    “听起来耳熟吗,兄弟?”我说。

       他那一脸震惊的神情几乎让这一整出惨剧都变得值回票价了。“你从哪里听来的?”

    “你说呢?”

       他叹气。“你跟先知交谈过了。”

    “既然你没有信任我的打算,我也只好自己找出答案。”

    “他告诉了你多少?”

       我耸耸肩。“多到足以让我宁愿从没听过。”

       奥丁又叹了一口气。无论情愿与否,我们都被先知的话影响了。我们都听过那段预言,话一旦入了耳,就无法当它不曾存在。试图阻止预言成真就和试图促使它发生一样徒劳——两种行为都均等地受到预言的诱导。正如密弥尔的头颅所说,越是逃避命运,就越是会与它相遇,也就是说无论奥丁怎么做,他都只是先知游戏里的棋子。

       他转向诸神说:“不能杀了他,但必须压制他。”

    “我能做到。”斯卡蒂手指轻抚那根如尼魔鞭,“我发现死人通常都很合作。”

    “不。”奥丁摇头道。

       斯卡蒂发出粗鲁的声音。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托尔问。

    “监禁。”奥丁说,“在我们弄清预言的意义之前,不能放他走。我们需要保证他的安全,把他关在某个——”

       我插嘴道:“等等!我知道!”我再次援引先知的话:

       我看见有人被五花大绑在王宫之下,

       沉于河流的的大锅之底。

       这个可怜的人似乎便是洛基。

       唯有他的妻子陪伴在他的受难之际。


       奥丁用邪恶的独眼看着我:“你知道得很清楚嘛。”我得意一笑。“和你一样,我也喜欢先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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