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溺亡

不常上
被夹了一串,懒得查了,有想看的宝 再补

《洛基启示录》BY:【英】Joanna M Harris

尤里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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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课 小马与陷阱


切勿信任四足动物。

——《洛卡布雷那》


       第二天刚一破晓,他就开工了。第一步是拉走倒塌的残垣断壁。接着是开采新的石料。那匹名叫斯瓦迪尔法利的马出奇地健壮,到来第一个月月末,他和他的主人已经积累了绰绰有余的石料。

       然后是砌石砖。同样地,有了马的辅助,这个泥瓦匠能够把石料砌得极高。阿斯加德的厅堂被一栋接着一栋改建为石质建筑,有结实的圆拱门,巨大的门楣,花岗石墙中满是云母的碎片,使墙面像阳光下的钢铁般闪闪发光。还有铺了石砖的庭院,角楼,栏杆,楼梯。工程以可怕的速度进展着,诸神起初带着惊奇观望,然后随着冬日渐寒,他们的惊奇化为了恐惧。随着阿斯加德的城墙逐渐增高,就连我都有点开始慌张了。大多数建筑工人都会低估完成一项工程所需要的时间;但这一次,六个月的时间似乎绰绰有余。

       不过漫长的寒冬有利于我方,天空飘落的雪花落在地上形成厚实的积雪。但泥瓦匠和他的马还是继续从平原拖来石料。大风、暴雪和刺骨的寒冷似乎对他们都毫无影响,我们这才开始怀疑这个泥瓦匠和他的马不像外表那般寻常。

       时光如梭。伊达平原的雪开始融化。伊瞳的果园里,雪花莲绽放了。鸟儿以令人恶心的整齐度一起合唱。一天天过去,阿斯加德的城墙越来越高,越来越壮观。

       春天渐渐近了,很不公平的是,所以神祇都因为工程进度太快而怪我。芙蕾雅分外刻毒,跟她的所有朋友说这就是为什么你永远不能信任一个恶魔,甚至还暗示我和那个无名石匠是一伙的,是苏尔特的可怕计划的一分子,阴谋策划夺回日月之火,使世界陷入黑暗。

       巴尔德保持高风亮节,说大家伙应该给我一点机会,同时他装出一副受伤小狗的神色,问我有没有稍稍感到需要为此负责?

       其他人则更加不加掩饰地挑明说我有罪。没人采取暴力手段——奥丁明确下过命令——但只要我一现身,总会遭到不少轻蔑和唾弃。就连奥丁在不胜其烦地听子民抱怨他的新义弟、责问他收留我的理由之后,看我的眼神也开始变了,蓝色的独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

       好吧,我也不是完全天真。我知道老家伙需要展现他的权威。如果天空堡垒内部起了异心,在它外部修一堵牢不可破的墙也毫无意义。海姆达尔格外喜欢生事(此外,他还恨我),我心知如果奥丁露出破绽,这个金灿灿的家伙会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他的地位。

     “你必须表态。”最后期限即将到来时,我对他说。“聚集众神召开会议。你必须维护某些纪律。如果如果你现在露了怯,就再也无法赢回子民了。”

       说句公道话,老家伙知道我的出身。这让我怀疑也许他也怀着和我完全一样的忧心。我没他那么不安,因为我已经想出了一个计划,为了使戏剧性最大化,一直秘而不宣。我准备上演一场精彩好戏。

       在冬季最后一天的前夜,老家伙传唤子民,召开紧急会议。外墙已经接近完工——唯有以未打磨的灰石筑成的圆拱大门还只建成一半。再去一趟采石厂就足以完成这项工作,然后泥瓦匠就可以取走我向他承诺的报酬了。

       那天晚上,诸神和女神都在奥丁的大厅会合。没人想坐在我附近(除了巴尔德,他的同情几乎和他们的怀疑一样讨厌),看到他们对我的信任如此容易瓦解,我感到有些受伤。

       我不是自夸,但是说真的,伙计们,若要让我无计可施,除非冥府也结冰。尽管如此,这个计划必须要让奥丁恢复威信。我知道在这个队伍里我永远是个局外人,但只要奥丁还站在我一边,我就依然安全。我知道自己的地位。

       会议开始了——在奥丁新建成的大厅里——每个神祇都有不少话要说。老家伙让他们尽情发泄,自己则透过完好的那只眼静静观察。在托尔紧握毛茸茸的拳头咆哮之后,我善变的新朋友们一个接一个地向我投来仇视的目光。

     “事情本来不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弗雷说,“如果你当初没听洛基的话。”

       奥丁一言不发,不为所动,沉默地坐在高高的王座之上。

      “我们都以为他有计划。”弗雷接着说,“如今他要输掉我们的太阳和月亮,还有芙蕾雅。”他转向我,拔出如尼利剑。“好了,你还要什么话要讲?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说让他见点血。”托尔说着,朝我逼近了一步。

       奥丁看了他一眼。“不许动手。我的族人不得加害于他。”

      “那我的族人呢?”弗雷说,“华纳神族可没有做过这么保证。”

      “太对了,我们又没有。”芙蕾雅说,“我同意托尔。”

      “我也是。”提尔说。

       见次情状,我开始后退。我感觉到温度正在上升,后劲上的汗毛立了起来,冷汗也直往外冒。

     “伙计们,行行好。”我抗议道,“我们当初都同意做那笔买卖了,对不对?我们都同意了那个石匠的条件——”

    “但你才是同意他使用那匹马的人。”奥丁说。

       我拍起头,惊呆了。首领正立在我身后,高大坚实如同世界之树。他将一只手压在我肩上,慢慢收紧。他带着铁手套。我回想起他看似寻常的外表下潜伏着怎样的强力。

     “拜托,不是我的错!”我说。

       芙蕾雅像死尸般冰冷,狠狠瞪着我。“我要看他受苦。”她说。“我要听他惨叫。我要他戴上用他满口牙齿串成的项链走过这条走廊......”

       奥丁抓在我肩膀上的地方真的开始痛了。我瑟缩了一下。是我自己一手导致了这个局面,但即使如此我还是怕了。

     “我发誓,我真的有办法!”我说。

     “你最好是有,不然我就把你烤了。”托尔说。

       抓住我肩膀的铁手套甚至比之前攥得更紧了,迫使我跪在了地上。我 尖叫起来:“求求你了!给我一次机会!”

       那只手牢牢地攥了我片刻,然后松开了。我松了一口气。

      “我就给你一次机会。”阿斯加德的首领说,“但是你的计划最好能奏效。因为如果你失败了,我保证会让你尝到九界中最痛苦的滋味。”

       我口干舌燥地点头称是。我以前居然信了他,好一个演技派。

       我吃力地站起身来,揉着肩上的痛处。“我跟你说过我有计划。”我说,确实有些忿忿不平。“我保证,到了明天晚上我们就解脱了,什么也不用损失,荣誉和做过的保证都完好无损。”

       诸神明显面露嘲讽之色,只有治疗师伊瞳除外,她的世界观阳光到连我都信任,还要芙蕾雅的侍女西格恩,她显得比平时更伤感了。其他人都嘟嘟囔囔地对我怒目而视。甚至连巴尔德也转开了脸。

       芙蕾雅轻蔑地瞅着我。海姆达尔龇着一口金牙。托尔在我走过时低低道:“你的运气到明天为止了,小白脸。看我到时怎么收拾你。”

       我出门时向他抛了个飞吻。我知道自己没有危险。要让洛基被一个莽撞工人骗到,除非猪能飞过彩虹桥,除非苏尔特大人也会穿着塔夫绸舞裙,唱着女中音来阿斯加德喝茶吃点心。

       只是说说而已,免得你还有疑虑。没错,伙计们。我就是这么厉害。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飞快地溜出阿斯加德。或者是别人这么认为的——那些不相信我有计划的怀疑者们。同时,泥瓦匠和他的马开始穿越青草茵茵的平原,现在已经只剩下零星的残雪尚存。春寒料峭。鸟儿开始歌唱,花儿开始绽放了,毛茸茸的小动物在原野上蹦蹦跳跳你追我赶,那匹名叫斯瓦迪尔法利的黑马眼中似乎闪烁着整个冬天都不曾出现过的欣喜之光。

       在他之上,阿斯加德也在太阳下熠熠生辉,花岗岩石墙因无数云母碎片而闪烁。它看起来的确壮丽华美,有耀眼的屋顶、塔楼、走廊、花园,还有洒满阳光的露台。其中的二十四座宫殿各不相同(你也发现了,我还是连一间房也没有),每一座宫殿都为居于其中的神祇或女神量身打造。当然了,奥丁的宫殿最是宏大,远远高过其他建筑,令人目眩。他的王座——形似乌鸦巢——悬于一道彩虹之间。唯有尚未完成的部分就是体积庞大的入口大门,顶多还需要开采雕凿三十六块巨石,我觉得一个早上就能完成。难怪那个泥瓦匠显得这么轻松愉快,一边开始卸下工具一边吹着口哨。

       但就在主人正要开始开采最后一批石料的时候,那匹黑马突然仰头嘶叫。一匹母马——一匹非常漂亮的母马——正立在采石厂另一头。她的鬃毛长而飘逸,身躯柔顺光滑,双眼明亮而诱人。

       她轻声嘶叫。斯瓦迪尔法利以嘶叫回应,然后甩掉身上的鞍具,无视主人恼怒的命令,跑去追赶那匹在平原上疾奔的母马。

       泥瓦匠气疯了。他一整天都在追赶他的马,从一片树丛找到另一片,一天下来半块石料也没有开采。而同一时间呢,他的马和那匹小母马用传统的古老方式一同庆祝春天的到来,泥瓦匠最后只能徒劳地以形状不合的剩余石料完成大门的修建。

       到来黄昏时分,马还是没有回来,泥瓦匠大为光火。他冲到众神之父的殿堂,要求见奥丁。

     “你肯定以为我是个白痴。”他说,“你派那匹母马来陷害我的马。你想违约!”

       奥丁冷静地摇了摇头。“你没有按时完成建筑。所以我们的协议无效。这次就当是个教训吧。我们还是可以好聚好散的。”

       泥瓦匠环顾在场的众神和众女神,他们坐在各自金光闪耀的宝座上注视着他。他眯起黑色的眼睛。“少了人。”他说,“那个贼眉鼠眼的红发小耗子跑哪儿去了?”

       奥丁不置可否。“洛基?我不知道他在哪儿。”

     “在哪儿,在跟我的马寻欢作乐呢!”泥瓦匠大吼,握紧双拳,“我就知道那头母马不对劲!看到它的气场我就知道了!这是圈套!你们给我下套,你们这些两面三刀的混/账!你们这些人/渣!你们这些婊/子养的!”

        他边说边冲向奥丁,终于显露了自己的真身,变回岩巨人某一部落的形态:高大,野蛮,危险。可是托尔瞬间就迎了上去,雷神只用一拳就击碎了这个巨人的头盖骨。整个阿斯加德都因这一击而震颤。但城墙巍然不动——这个泥瓦匠的确所言不虚。我们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堡垒——就缺半个大门——价格划算极了。

        至于您谦卑的叙述者我,还要再过阵子才回到阿斯加德。回去的时候,我还牵了一头小公马——一头颇不寻常的八脚马,毛色是迷人的草莓色。

        接近彩虹桥时,我冲海姆达尔抛去一个飞吻。

        这位守护人一脸阴沉。“你真是令人恶心,你自己知道不知道?那玩意真是你生的?”

        我向他露出最为楚楚动人的微笑。“这叫克己奉公。我想你将发现其他人会举双手欢迎我回来的。至于首领呢,”我拍了拍小马,“斯莱普尼尔——这是咱们这位小朋友的名字——将会帮他很多忙。他拥有他的父亲和我的力量,能够翻山越海,到达每个世界的每个角落;只需一步就能跨越整个天穹,太阳和月亮都赶不上他。”

       海姆达尔不悦地嘟哝。“自以为聪明的蠢蛋。”

       我嘻嘻一笑,然后牵起斯莱普尼尔的缰绳,踏上彩虹桥,回到了阿斯加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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